《娱乐至死》_读书笔记4000字
一年前在学校书店随手翻开的这本书,当时看完前言就合上了,然后去看了《1984》和《美丽新世界》。这两本书让我看现实时产生了奇怪的重影,有时是1984,有时又是美丽新世界的模样。直到前段时间,在微信读书上看到《娱乐至死》的电子书上架,才又打开这本书,迫不及待地读完,那些重影终归于一。
书中对《1984》和《美丽新世界》这两本书的概括是:“在《1984》中,人们受制于痛苦,而在《美丽新世界》中,人们由于享乐失去了自由。简而言之,奥威尔担心我们憎恨的东西会毁掉我们,而赫胥黎担心的是,我们将毁于我们热爱的东西。”但是我看到的现实是这两种担心的重叠:对文艺作品的粗暴阉割,对观点言论的政治判断,都仿佛思想罪的再现;同时独立思想的缺失,对感官欢愉的沉溺,都仿佛麻古的后遗症。我总是悲观地想,我们会不会有一天生活在1984的世界中,却像美丽新世界中的人们一样麻木。
这本书令我感动的地方在于,它从人类被语言定义的时刻讲起,带我们回顾了语言这种原始的媒介统治下的生活。
书中提到的林肯和道格拉斯之间长达七个小时的辩论令我久久不能忘怀。也许,这其实就是当时的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许这就是他们获取信息的方式。如今的我无法想象听完两个人七小时的演讲或辩论是怎样的煎熬,但如果这就是那个时代人们的日常生活,那我不得不说我是羡慕他们的,羡慕一种严肃成自然的生活状态。
书中还提到,在演讲中,如果听到什么精彩之处,听众们常常会情不自禁地鼓掌。但在一次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过后,道格拉斯却说:“在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沉默比掌声更得体,我希望你们能够用自己的评判力、理解力和良知来听我的演讲,而不是用你们的激情和热情。”这句话在今天听来依然有力,因为在现在的许多讨论环境下,理性思考已经被过度的激情和热情淹没。那时的人们还可以希望理性思考能够战胜激情和热情,现在的我们却只能希望在激情和热情之间,给理性思考留一丝存活空间。正如作者所说:“在那种喧闹的社交场所,除了语言,演讲者无所奉献,听众无所期盼;而且,那种语言完全是书面语的风格。”我已经离那个对文字虔诚的时代太远了,但是看到这样的描述还是热血沸腾,为人类有过这样的光荣时刻而感动不已。
这本书令我感激的地方在于,它提醒我们媒介对于意识的介入,让这种介入变为觉知的,从而使我们可以更加警惕信息的获取方式。作者说:“对于真理的认识是同表达方式密切相连的。真理不能,也从来没有毫无修饰地存在。它必须穿着某种合适的外衣出现,否则就可能得不到承认,这也正说明了‘真理’是一种文化偏见。”
如果我们可以接受,我们的许多认知都是与语言这种媒介紧密相关的,那么我们就也应该可以理解,我们的生活其实是被这些媒介所定义的。
铅字统一的时代,理性思维占有话语权,我们这个所谓“看脸的世界”,其实也是视频、图片技术发展的产物。过去我常常感到难以理解,为什么身边很多人不会因为自己灵魂的空虚而焦虑,却会因为多吃了几口饭而焦虑,看了这本书似乎有些理解了,在这个小视频、图片成为主流的时代里,你就是被你的外貌所定义的。也许这样说有些过分,但是我觉得照目前的形势来看这个结果也相去不远了。在这种情况下,要了解一个人的内在、灵魂何其艰难,于是,如同《美丽新时代》中的那位俏丽女郎一样,许多人都选择了放弃这项艰难的工程,转而将头埋在当下的欢愉中。
在如今这个时代,信息的获取已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甚至不去获取信息都成为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大量的信息也造成了垃圾信息的肆虐。这里的垃圾信息不仅仅是指那些你一眼就看出对你无用的推销、广告(事实上,我们也很难完全忽略这些信息),更多的是我们主动去获取的许多无用信息。此时,对垃圾信息的觉察和警惕就尤为重要,这也是这本书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
书中讲到,在电报、电视出现之前,是没有“新闻”这种东西的,因为新闻贵在“新”,只靠语言文字是很难实现新闻对快速传播的需求的。电报的出现使得脱离语境的信息合法化,内容无聊、表现无力、形式散乱的信息也备允许传播。从那时开始,“电报把信息变成了一种商品,一种可以置用处或意义于不顾而进行买卖的东西。”信息变成了一种商品的涵义是,我们对信息不再只关心它的质量与用途,而开始关心起它的获取成本。技术的快速发展使得信息的传播变得越发迅捷,但是同时成本的降低也使得良莠不齐的信息混淆我们的视听。从早些年的网络谣言,到如今的低俗文化,我们被信息轰炸着却依然觉得自己一无所知。柯勒律治“到处是水却没有一滴水可以喝”的诗句像极了信息时代的隐喻。
新闻是信息时代的一项重大发明。但是仔细想想,这个我们早已习以为常的事物究竟对我们的生活有多大的帮助呢?遥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对我们的行动产生什么影响,我们也并不期望这些遥远的信息对我们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这是这些信息无聊且无能的地方。同时这些新闻大多简短破碎,稍纵即逝,听众不能也不需要对它做深入的解读,它就会随着时间浪潮而逝。人们似乎知道了很多东西,但是如果不能理解、解读,这些东西都毫无裨益。最初我感到很难接受作者对新闻的抨击,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了解总比不了解好的,得知战争、灾难时我们会悲悯,得知国家进步时我们会自豪,甚至一些娱乐新闻也会让我们或多或少思考生活。但是读到后面我慢慢意识到,我曾以为的这些新闻带给我们的影响,其实就是毫无影响,更可怕的是,我们对这种无意义毫无觉察。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没有整体的背景,没有实际的用途,我们无法解读也无法应用,对我们而言就是无意义的东西。
记得高中时读余秋雨的《文化苦旅》,在整本书的最后他结束了几年的旅游写作的生活后回到社会上,想让前来接他的朋友给他讲讲他与世隔绝的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的朋友却想了半天,说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余秋雨感到很吃惊,五年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那为什么我们每天还有那么多的新闻呢?这次远行归来他开始意识到我们的精力一直被多少无意义的事物占去。如今我再一次被提醒,在信息洪流中保持清醒,学会拒绝是一件多么有必要的事情。
这本书令我感慨的地方在于,它举出的许多例子都是我此前从未注意过的细小事物,却隐含着让人无限联想的能力。
书中举出刘易斯·芒福德的观察成果,他是美国社会哲学家,在著作中多次探讨人与环境的关系。在他的著作《技术与文明》中,他展示了从14世纪开始,钟表怎样使人变成遵守时间的人、节约时间的人和现在拘役于时间的人。如本书作者在书中评论的:“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学会了漠视日出日落和季节更替,因为在一个由分分秒秒组成的世界里,大自然的权威已经被取代了。确实,正如芒福德所指出的,自从钟表被发明以来,人类生活中便没有了永恒。”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时间其实就是被钟表所定义的,正如芒福德所说:“钟表是一种动力机械,其产品是分和秒。”
这不能不使我们想到,我们现在接受的信息中其实有一部分就是获取信息的媒介。当我们说话、写作、做PRE时,同样都是表达,但是表达方式不同,表达的内容就会发生变化,表达的效果也大相径庭。如果我们想要更亲切、更直接的交流,无疑面对面的交谈是大多数人的选择;如果想要进行理性的、系统的学习,书面文字会更容易被接受,也更严谨准确;如果我们想要短时间给对方更鲜明的记忆,多媒体就当仁不让了。
再从我自身体会说远一点,我认字很早,所以在我认识这个世界的初期,大多是借助文字而非电视图画。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即便读过的书并不算多,但是目前为止影响我至深的大都是文字作品。大学里自我认知出现危机,一度抑郁自弃,那时是一本又一本书成为了我的避难所,我一次次在图书馆看着那些文字泪流满面,终于一字一句地救出自己。我一直以为,我的生命是被文字赋予的,我是文字的忠实信徒。但是之后成长起来的孩子们,我的弟弟妹妹,大多是电视重度沉迷者,我们的下一代,大概就是电子产品的依赖者。我无心批判这种现象,我也知道在现在这个时代电子产品是无法躲避的。我只是有些惋惜,惋惜以后的孩子大概很难体会到被白纸黑字撼动灵魂的自我世界巨变,正如现在的我已经无法理解多年前连续七个小时的严肃演讲与倾听。
即便这些都无法改变,科技大潮浩浩荡荡,裹挟着我们每一个人,我仍然觉得今天的我们去回溯、去反思都是有必要的,因为这至少让我们成为觉知的,因为觉知我们才有了微弱的选择权,选择怎样获取信息,选择怎样在铺天盖地的信息浪潮中守护自己的一方小船。
这一年来,我回家时发现家中的一个大的变化就是从年逾古稀的爷爷奶奶,到天命之年的老爸姨父,再到刚上小学的小妹,都开始拿着智能手机看小视频了。这也许是一件好事,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获取信息变得更加简单便捷,而且以前无所事事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兑换简单直接的欢愉。但是同时,这也提醒着我,当信息触手可及,这个时代对我们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们要学会在信息浪潮中独善其身,分辨对自己有用的信息,谨慎使用自己的时间。
这本书对我们做了一个必要的提醒,就是随着科技的发展,信息传播的媒介已经逐渐趋近于无形,这也就越发说明媒介已经与信息不可分割。娱乐的大肆发展和现在的发达的媒介有着密切关系,若想要避免娱乐对生活的围剿,最有效的方法便是谨慎地选择获取信息的媒介。
上世纪80年代,尼尔·波兹曼用“娱乐至死”作为一种冰冷的警告,但是今天,我们死里逃生,甚至不辨生死。未来不可预测,至少我们要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