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东土:两个世界的挫折》读后感3500字
若无新闻出版,万古犹如黑夜。但世界既有无新闻出版的黑暗,亦有有新闻出版的黑暗。
在日本乡下的一个农村音乐节,熊培云先生看到一对喜爱中国文化的夫妇的农仓旁挂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耕心”二字,这不是纯粹的农村耕种,把劳作看成了一场对心灵的净化,人不仅要耕种好自己的田地,更要耕种好自己的内心。“耕心”二字形容读熊培云的书再合适不过了。
熊培云访日的初衷是探讨中日和解的问题,探究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说:任何人想解决中日问题都是两难,无论中国人还是日本人。若提倡谅解、学习日本优秀的一面容易被说成“卖国贼”;若继续批评日本篡改历史、妄图修宪等又会陷入仇恨不能自拔,中日之间恐永无宁日,赞日本和骂日本都不如知日本。中日两国都有好多人对于此问题进退维谷。熊培云曾留学法国多年,深知现今德法之关系,惊讶于二国的和解,法国和德国曾打来打去几百年,拿破仑18天攻入柏林,希特勒36天拿下巴黎,就拿法国与我所在的巴登州一步之遥的阿尔萨斯、洛林来说,本是神圣罗马帝国(神圣罗马帝国为德意志人奥托一世建立)的领土,居民也以德语为主,自从三十年战争被迫割让给法国后,该地反反复复在二国手中交替,最终二战的失败又使该地归于了法国,现在当地居民既学法语也学德语,可现在法德二国不仅人民看不出任何敌意,而且成了推动欧洲一体化的两架马车,现在阿尔萨斯大区的首府斯特拉斯堡(Strasbourg)还被称为“欧洲第二首都”,因为有很多国际组织总部设在此处。相比之下,中日之间矛盾就小的多,即使从明朝倭寇算起,也就是甲午战争、八国联军、二战这几次冲突,远不如法德的矛盾,为何今日中日关系与法德关系如此大相径庭?
首先媒体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中国确实如此,抗日神剧迭出,几十年来仇日情绪有增无减(不过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中日关系曾有一段“蜜月期”),这么说不是否认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人民曾犯下的滔天罪行,其实现在抗日神剧中揭露的不痛不痒的日本罪行只是冰山一角,日本一些在世的二战亲历者更加了解日本人的血腥残忍,成了坚决的和平主义者,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两种恨:一种是有仇必报,另一种是明辨是非。我也爱看抗日剧、也曾仇视日本人,听到一个外国人说的一句话我:Why you punish japanese for their father and grandfather\s fault ?(为什么你要因为现在日本人的祖父和父亲一辈的过错而惩罚他们?)确实今天的日本人和当年的日本鬼子是完全的两代人。两国媒体在中日和解上是很大的绊脚石,比如前几年国内掀起的大规模抗日游行、砸日系车事件,经日本媒体在日本国内报道和日本右翼分子的添油加醋,使得本来很多对中国已没有敌意的日本民众不由得又担心、仇恨起中国人,两国又陷入仇恨的恶性循环。因为日本社会是一个言论高度自由的社会,无论右翼还是左翼都可以“语不惊人死不休”,而且不用付任何法律责任,在一个上亿人口的国家里有一些人口无遮拦、哗众取宠般语出惊人本实属正常,但被国内媒体报道宣传后起到的影响就不容乐观了。如熊培云在日本曾收到老家朋友的微信,告诫他少出门,注意安全,还转发来了日本右翼势力示威、日本秩序混乱的新闻,这可能是大部分国人对日本右翼的认识,事实上当时日本其实社会安定,右翼分子分子只是偶尔有之,在日本游行示威更是和平的活动,我们不能活在新闻里,媒体给我们展现的只是对世界带有“颜色”的断章取义。维克多•雨果曾说:“若无新闻出版,万古犹如黑夜”。实则世界既有没有新闻出版造成的黑暗,亦有新闻出版造成的黑暗。
日本众议院议员近藤昭一这么说:“为什么欧洲可以和解而亚洲不能,我想主要应归咎于战后的日美关系,日本错过了最佳反省机会。”确实,关键的一点是黄金机会错过了!美国为防止共产主义东扩和冷战等原因,对战前的许多日本官僚加以重用,变相地保护了他们。这使得东亚不但没有完成和解,而且埋下了继续冲突的导火索;而德国在战后立刻就完成了与法西斯主义的完美切割,现在和德国人聊天“希特勒、纳粹”之类的词语都是禁忌,有一次和我的德国好友Domi聊天无意说到二战,Domi对二战时期纳粹的政策形容为“stupid”(愚蠢的),德国对纳粹主义深恶痛绝,绝不会出现日本高层仍沉迷于参拜靖国神社的事情。再如书中多次提到德国,现在身处德国,虽然无法系统了解德国,德国和日本巨大的渊源可以试着说一下。过去,明治维新时日本要学习西方制定宪法,但在是学习英国还是学习德国的问题上摇摆不定,最后伊藤博文选择了普鲁士的宪法,君权至上,民权却被放在了角落里,随后日本跟随德国加入了法西斯的阵营;如今,安倍妄图修宪,日本副首相麻生太郎就提出“既然正规途径修宪困难重重,不如就学习希特勒悄悄的悔改,一步步把魏玛宪法改成纳粹宪法”,日本又想学德国,对新德国却视而不见,依旧是学旧德国,依旧罔顾历史,日本还有多少这样仍旧心念军国主义死不悔改的“精英”?中日和解,困难重重!而且,安倍政府之所以获得很多年轻人的支持在于很多老年人经历了战争或者离战争年代很近,对战争的残酷、二战的史实比较了解,渴望和平,而年轻的一代经历了90年代的经济大泡沫,日本经济持续低迷,社会又过于成熟,生活没有新鲜感,而国家发展的方向也模糊不清,导致很多年轻人对未来失去信心,所以日本是发达国家里面自杀率最高的国家,每年3万多人死于自杀,此时压力巨大的年轻人把不满转为民族主义情绪,投入右翼势力也可理解。
日本社会的自杀现象,也是了解日本的一个很好的方面。书中很关注一个“自焚案”:新宿一男子抗议安培自焚,却没有一家报纸报道。感觉好奇怪?中国如果出了此事肯定新闻报道满天飞,难道是日本政府的封锁?不是政府压力,而是自焚男子在公共场合给大众造成了麻烦,日本人自杀率特别高,但是自杀的地点多是青木原树海这样不易被人发现的地区,因为不会给他人造成麻烦,日本人确实很不愿意麻烦别人,而且抗议本不用采取自焚如此极端的当时,这样的做法有博取眼球的意思,媒体大肆报道便正中自杀者的下怀,所以不报道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自杀很多时候是盲目跟风,青木原树海之所以成为日本“自杀圣地”源自60年代日本作家松本清张的小说《富士山禁恋》,小说的男女主人公自杀于此,文学史上类似的事不少,德国文豪歌德的代表作《少年维特的烦恼》出版后也曾引起年轻人自杀的热潮,针对日本高居不下的自杀率,NHK记者高口认为和日本小学教育太严格有关系,小学时期就设立了人生目标,一辈子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一旦发现人生理想无法实现,自然会倍受挫折,而且日本又没有心理医生和毒品,很多人只能选择自杀。还有一个事实,日本自杀人群老年人占了很大比例,日本社会很“成熟”,亲情关系比较淡薄,兄弟姐妹几年不见面很正常,而且生育率低,很多是无子女的空巢老人,日本人又很不想麻烦别人,经常出现老人在家饿死也不愿打扰邻居和他人的事情。
日本战后没有因为打仗而死伤一个士兵,全赖宪法第九条(主要内容是放弃战争权,不保持海陆空等战争力量)的保护,现在安倍修宪主要就是针对这第九条规定,企图让宪法承认自卫队是合法的军队力量,如果说三权分立可以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那么日本的和平宪法则更进一步的把战争关进了笼子。现在安倍逆流而上妄图打开“潘多拉魔盒”,日本的“希望”不能沉睡在潘多拉盒子的底部,只愿日本不在再一次误入歧途,害人害己。
日本与德国都是比较尊重公民的私有财产,正如书中所提到的“成田机场问题”,日本第二大机场成田机场因为“钉子户”问题,建了几十年直至目前还没有解决,现在机场跑道中央还有一个最牛钉子户,飞机跑道被迫转弯。相比之下,德国也有一个著名的故事——“波茨坦磨坊”,波茨坦出名多是因为二战的《波茨坦公告》,其实波茨坦作为勃兰登堡州的手段,在普鲁士历史上的地位丝毫不亚于如今的首都柏林,普鲁士的创立者腓特烈一世原本就是勃兰登堡的选帝侯,现在波茨坦磨坊的故事广为流传的版本是:威廉一世(普法战争时的皇帝、在位期间任用俾斯麦)在波茨坦建造了无忧宫,建好后感觉周围有一间破旧的磨坊影响其欣赏风景,便强行拆了,却被磨坊主告上法庭,法庭判决威廉一世败诉,磨坊获得重建,如今这个磨坊成了波茨坦著名的景点。后来有学者考证,这只是一个以讹传讹的故事(又体现出媒体对大众的导向,不过倒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背离了史实,先不论真假,这个故事背后所传达的法制精神(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值得我们铭记。
《小王子》里面有句名言:只有用心才能看到本质——最重要的东西眼睛是无法看到的。熊培云有点像当代路遥,一天只休息3,4小时简直“用生命在写作”,这样的作品必然要用心灵去体会。